一条小犬的故事

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那是2003年的秋天。　
　　我流浪到深圳的一座小镇公明，因一时没有找到工作，便买了一辆摩托，靠送客，来维持简单的生活。
　　每天清晨，我将车停撑于松白公路段的马田路口，静侯某一位顾客向我挥出他那令我激动一瞬的手。顾客是上帝嘛！上帝啊，让我谢谢你的光临吧……　　一起送客的还有湖北和广西的几位。大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了各自的生计，个个训练出一双活脱脱猎人的眼睛！有时候，也会因争客人扛价而发生一些口角之争，甚至拳脚相向。往往此时，我只能静立一旁，注视着那些令人扼腕的场景不便劝解。（因为我听说，他们当中有的人是黑道上的人罩着的，每月交几百块钱的所谓“保护费”。凭我区区之身，的确不敢引火烧身。）只有慨叹：生活啊，是多么的不容易！为了区区几块钱，竟把多么来之不易的千里相逢的“缘”，糟蹋在人性的野蛮与粗暴里……一条小犬的故事，在某一天清晨，便发生在我们这个摩的群体面前！
　　那天清晨，彤红的太阳刚出现在远方的山头，温暖的阳光洒满我们的全身，公路两旁的那两排不知名的阔叶树常绿着，迎着清晨清凉的微风轻轻摇弋，偶尔抖落几颗光闪闪的露珠。
　　然而，在不远处一片宽阔的空地上，却有两名“破烂王”在焚烧垃圾。　一股股浓烟卷上天空，给本来温暖清新的清晨蒙上了一层阴影……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橡胶燃烧的臭味。
　　宽阔的松白公路上车辆依稀……
　　忽然，一阵“可可”的高跟鞋叩击水泥路面的悦耳声传入了我们的耳膜。　大家不约而同地转头循声一看，只见一位窈窕少妇从马田村道款款而来，看年纪，约摸三十来岁吧。　
　　她，一头显眼的金黄色中长发，没有束扎，正随着身体的蹁跹前行而跳跃不停。肋下紧挎一只火红色金边坤包。一件纯白色小西装上衣里，黑色内衣敞开着领口，露出里面嫩白的近半片丰乳地。一条白色的超短迷你裙下，同样火红的高跟皮靴有节奏地向前运动着，“可可”的悦耳声一路向我们这边“悠”过来，十足一位性感时髦的美女！
　　少妇的后面，不到两米的路面上，一条白色的小犬紧追着少妇的步伐。　
　　它看起来很脏，以至它的白色毛发都变成灰白。在小犬的屁股后面，有一行黑湿的水痕。小犬，是那种富贵人家常见的那种宠物吧！我想，它应该是在送它那靓丽性感的女主人！
　　那一行水痕，其实是我视觉的误辩！直至它们从我的车前经过时我才发觉，那小犬的后腿，竟是完全断折不见，那一行黑色的水痕，是血！是小犬的断肢处不断流出的鲜血！只是在灰白的水泥路面上，底泛成黑色了……
　　看到此景，我的心“忽”的一阵颤抖……
　　我忽然想起了某位文人的一句对“悲剧”的定义：“什么是‘悲剧’？将美丽；善良的东西毁灭了给人看，这就是‘悲剧’！”
　　小犬，竟然只用它仅剩的两只前脚在爬行着送它那位靓丽性感的女主人。　而它，却能抵受住相对它小巧的身体而显多么巨大的痛楚！是谁，　这么残忍地虐待这个弱小的生命？难道是……我看了一眼它那靓丽性感的女主人，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　
　　我久久地凝望着……
　　小犬吃力地爬行着追随着少妇的火红色高跟皮靴。然而，它那靓丽性感的女主人却不曾回头看它一眼，似乎不知道在她后面所发生的，残酷而又血腥的一幕。　她依旧目不斜视，一路“可可”地走过，亦不曾将目光射向我们这个摩的群体。于是，我又想，她不会是高傲，也许是心虚吧？亦或，那小犬的样子，会损坏她靓丽性感的高贵形象吧！
　　在横穿公路时，几辆大货车呼啸而过。少妇停下，左右望了望，瞅准一段空隙，加快了“可可”的节奏，一路小跑着过去，停在公路对面侯车。那小犬也停了停，左右看看，紧接着加快了追随的步伐爬了过去。它的身后，小犬停顿的地方，那条黑湿的血线中央，一滩污血凝聚，在线上，如一朵黑色的玫瑰，触目惊心地绽放……
　　小犬终于爬到了少妇的红靴旁。它扬起了那条久久低垂的尾巴，摇了摇，看得出它很兴奋。于是它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双漂亮的火红色高跟皮靴。那是它的主人。它只是用舔的方式来表达它对主人的情感和敬爱的吧！然而，就在它的舌头刚刚收回的瞬间，它的主人，那位靓丽性感的少妇，提起那只被舔的火红色高跟皮靴，朝小犬踢了过去，口中也跟着厉斥一句：“滚开！”
　　小犬被踢了一个翻身，它“呜呜”地哀鸣了两声，爬伏在灰硬的水泥路面上，抖索着，用它畏怯的眼神望着它的主人……那少妇没再看它一眼，那条曾该是她宠爱的活泼可爱的小犬。
　　从她的厉斥声里，我听出一种厌恶，一种冷酷无情！
　　就在此时，一辆大巴车在她面前停下，少妇上了车，大巴车往送岗方向绝尘而去……
　　直到那车没了踪影，小犬才又抖索着支起了前半身，左右瞧了瞧，吃力地加快了步伐往回赶。它那匍匐的地方，又一朵黑玫瑰触目惊心地绽放开来……
　　它经过我们的车前。这一次，它抬起了头，用一种不太信任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我蓦然发现，它的眼眶里，竟有一些湿润的东西。那就叫“眼泪”吧！小犬，你哭了吗？　
　　我的心愈加沉重……那小犬，又默默地，循着来时的路，吃力地往回爬去……我也默默地注视着它残弱小巧的身影，一直消失在村道的转弯处……
　　我抬起头，向着太阳。耀眼的阳光刺得我的眼好痛！于是，我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峦，从心底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这一刻我才感觉，更痛的，是我的心！
　　接连以后的一个星期，每个清晨，这一幕就在我们的面前重复着，虽然少妇的着装每天在变，可小犬，依然每天来送它的那位靓丽性感的女主人。只是，它的步伐一天比一天沉重而缓慢……它在坚持了这一个星期后，终于没再出现！
　　于是我想，也许，它已被抛弃到某个黑暗的角落了吧！抑或，它已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有灵魂有道德特别是有爱的所谓“高等动物”的世界，而去到了另一个天堂……
　　小犬，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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