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回来的香味

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妻子买了些白萝卜回来，准备切成条晾干后做咸菜吃。看着那白白的、水水的、嫩嫩的萝卜，我仿佛闻到了水煮萝卜的香味。我切了些萝卜片和鲜肉片，下锅用油炒后加水，然后放佐料加锅盖直到煮出萝卜香味，再加盐和味精出锅。我尝了尝，味道真是不错，很鲜、很香再加丝丝甜味。但我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因为我吃不出上高中时学校食堂里那种水煮萝卜的香味来。记得到离家一百多里的县城上高中时，一个学期中间只回家一次，回家也就是为了带一大坛子咸菜，平时在学校里也就吃咸菜的时候多，食堂里也做菜，而且不贵，炒蔬菜五分钱一份，可也舍不得买。但是每次食堂里做水煮萝卜时我却都要买着吃，因为它给的量大，一份给一大勺，食堂师傅高兴了还给添点，吃下去能顶个半饱，而且那味道吃起来特香。其实听说那菜做起来很简单，就是用肥肉熬出些油来，放上葱姜等佐料炒一下，然后把大筐萝卜倒下去翻炒，再加上一大锅水炖熟，在出锅时除了盐和味精外还要加上一勺熟油，那油花漂在汤上看起来油水很多的样子。好多人不愿意吃，可我吃起来特香，每次连汤都要喝尽，要是再能吃上一块师傅没挑尽的肥肉片，那香味便能让我想上好几天。我这是心里话，以后我自己好多次试着去做这样的水煮萝卜吃，可怎么也吃不出那种香味来了。
　　在家里我吃的最好吃的菜是妈妈做的炖豆腐。那时我上初中，在离家十多里的学校寄宿，一周回家一次，平时在学校里也是吃从家里带去的咸菜。到星期六下午才能放学回家，这时哥哥姐姐们也都从学校放假回来了，所以每到星期六晚上妈妈便要给我们改善生活。妈妈一早就买上半斤五花肉放着，再用家里的黄豆去换回来几块豆腐。做时将豆腐切成块，一块块用油煎成金黄盛出预备，再将五花肉炒出油来，放上葱姜小炒，然后把煎好的豆腐放进锅里炒匀，把水加到和菜基本持平，加上调料后用火炖，直炖到锅里的汤剩下不多了才出锅。那豆腐的香味啊，啧啧，我一闻着胃就张开着等待了。那天晚上我会吃得很多，而且总是最后一个吃完，因为我要把剩下的汤也泡上米饭吃了，我自己看不到当时自己的吃相是不是很狼狈，可我却看到妈妈在笑着看我，眼里还流着泪。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回家后想吃炖豆腐，妈妈做给我吃，虽然还是一样的做，五花肉换成了精肉，可吃起来却再也不象以前那样香了。
　　我吃的最香的肉是两块腌猪肉。那时我上小学，农村还在搞集体生产。大旱之年，邻村之间为了争夺水源经常发生械斗，虽然大规模的真刀真枪没干过，因为那些村干部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况且他们知道真要是死了人是要坐牢的，再说还有乡干部（那时是公社）来调解。邻村都是一个姓的，比我们村大，人多，心齐。可是水源由我们村控制着，我们把水渠一截他们村的水稻就只好干看着，这时他们就来抢。每次抢水时他们一个村的男人就都一起冲来，我们村为了壮大阵势就得男男女女都去，小孩子就都躲在家或到亲戚家去了。我们村背靠山，有时他们村就趁两方对峙时，派一部分人绕到山上往我们村的瓦房顶扔石块。我的家和学校就在山脚下，房顶的瓦块经常被砸碎，石块掉进屋里。为了安全，每次争水时，学校放假，父母也不让我们在家，而是躲到其他地方去。我的大姨恰好就在邻村，那天姨叫表哥来告诉我们，说他们村联络了另外一个同姓村要来对付我们，还要进村来砸房子，姨要我们到她家去。虽说两村相斗，可他们也不会拿孩子怎样，再说我们还是亲戚。我和弟弟便由二姐领着，跟着表哥到了姨家。因为不用上学，在姨家我们和两个表哥玩得倒很开心，大姨也顾不上我们，因为他们村把妇女也组织起来了，做一些后勤保障工作，还怕有人受伤需要抢救。直到下午2点多了，大姨才回来，说没事了，公社干部已经调解好了，要我们吃了饭就回家去。她把早晨做好的炒南瓜拿出来，然后端给我们每人一碗凉米饭（天热，吃凉的是正常的），我们五个小孩边打闹边吃着。因为饿了，一碗米饭很快就被我消灭了一大半，我突然发现米饭下面有东西，便用筷子夹起，同时喊道：有肉。我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又说：好香。小弟高兴的说他也有。这时我看见两个表哥朝我们看了一眼，然后就不作声了，只顾低头吃饭，二姐也只顾低着头吃。我吃了两口米饭后发现碗底里还有一块肉，原来姨在我碗里放了两块肉，那是两块瘦猪肉，切的比一般炒菜用的肉稍微大点，煮熟后用很多盐腌制起来，没加任何其它佐料，虽然很咸，也不新鲜，但我感到很好吃，吃起来也很香。我吃一口米饭只咬一点点肉，剩下的半碗米饭只用一块肉就着吃了，然后留下一块肉自己又去锅里盛第二碗米饭。盛饭回来时我看见二姐夹着一块肉在朝小表哥碗里放，小表哥极力推却，把碗举得高高的，嘴里说他也有。后来我知道姨给我们姐弟三个每人两块肉，表哥碗里是没有的。那腌肉真的很香，那顿饭吃的也很香。
　　现在南北各地的风味肉，象腊肉、扣肉、酱肉、薰肉都吃过，都好吃，也各具特色，但我觉得都不如我吃过的那两块腌肉，因为在我心里，那两块腌肉是最香的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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