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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芭蕾----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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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03年3月初,我把我在报社最后的一篇采访稿写完交给主任,埋着头对他说,我要去北京实习。
  主任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他对我说:你是个天生的编辑,北京是个骗子的社会,你不适合的,混几年你会一个字都不会写的。不过,我不管你。
  我当时并没有深想,因为我还想不到。但是这几句话一直在我脑子里。
  我为什么要去北京,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不喜欢太原,我讨厌太原人那种井底之蛙和势利的性格,听到太原普通话的时候也作呕。
  其实我也不喜欢北京。我喜欢的,是一个四季都有绿色的地方。
  3月4日,我拎着一个红色旅行包,搭乘一辆车来到了北京。进入六里桥的时候,迎面长龙一样车灯光刺进了我的眼,我不是很习惯。
  当晚我宿在西直门附近实习单位的办公室里,那里有一张单人床。
  那是一座有点阴暗的二层小楼,楼上还有一道小廊子,男女共用一厕,总有人不冲厕所。
  第二天,北京开始下起春雪,雪片很大,落得很缓慢。窗外竟然有一声声的鸦叫。听了寒意顿生。
  第三天,有人帮我找了西内一间正好空着的房子。收拾床铺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已拆开的红色塑料小袋子,里面装着一枚我从未见过的安全套。
  晚上,我和父亲在电话里大吵一顿。为了什么不记得了。
  单位的同事给我推荐了他从前住过的地下室,他说那里“很干净”,他们一家三口从前住过一年多。
  我就住在那里了,一个月300块。楼道里到处是84消毒水味刺鼻的味道。里面住的人都感觉很神秘。几个服务员是山东菏泽的,其中一个只有16岁,身体却已发育得非常成熟,衣服十分局促。和她聊天时,她扬着脑袋对我说,这里老板就是我们老乡,我来就是要见见世面的,过几年就回去找个对象结婚。
  同屋是个40左右的独身女人,从未结过婚。脸上有常年单身养成的凄惶,说话口气神经质。行李包与我一样大小。她经常和我说她曾经多么辉煌过,并且因为年轻放弃过多么美好的前程,说自己曾给自己买400多一双的鞋。她现在最大的理想是开个连锁超市,她强调,“非常赚钱”。
  我看着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在适婚年龄结婚。
  夜里,当我睡在北京的地表以下,我常常想,我到底要干什么。有时还能从脖子上摸出一个蟑螂。
  我常从天桥上买几朵花回来插在空矿泉水瓶子里。驱散一些地下室的惨淡。
  同屋女人就揶揄地笑着说:你还挺浪漫的啊!
  一次从白石桥家乐福门口出来,我用15块钱买回一只白色小猫。我一直很害怕直视猫的眼睛,但还是百般欢喜的抱它回“家”。同屋女人看到后,立刻就像小女孩见到老鼠那样吱哇叫着窜出了门外,并且锐声尖叫,还双手对着我神经质地摇摆:我最害怕这个东西了!天呐!太可怕了!不行,你不能养它!
  猫的眼睛没有吓着我,她却把我吓坏了。我只好把猫送还给卖主,15块钱也没要。
  我每天在单位的主要任务是复印,我复印了大量文档,大概有几百份。指挥我无限地进行复印工作的是一个皮肤吹弹即破,五官古典,胸脯春光四射的河南女孩,唯黑眼圈显得怪异。据说我来之前,大量的复印是由她来完成的。
  复印的同时,我还上足了网,每至双眼模糊,眼泪似有若无。
  坐在我旁边的也是一个应届大学生。大脑袋细长腿,扁胸脯翘屁股,是学外语的,每天从东四环外坐车千里迢迢而来,手里拎着两个包子。她热衷于每天在网络上购物。在她的蛊惑下,我也买过一双鞋,后来送给了我弟,因为太大了。之后我就决定不能跟着她混。
  她比我晚来几天,但一来就与单位唯一的未婚男青年很熟。那男孩是广西人,一个闽粤一带人典型的大扁鼻子是脸上五官的主角,是个贾宝玉型,对每个女生的指使都十分殷勤。从前在中关村装电脑,有一个已经住得比老婆还熟悉的同居女友。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女硕士,整天忙着译稿子,经常会在电话里说几句中国人和外国人统统听不懂的英语。声音呜呜咽咽,总感觉没清理好嗓子。她和我第一句话就是:你是某某的亲戚吗?我说不是。
  坐在我身后的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气度像个老板,每天忙着给全城的小学打电话,给儿子联系上学的事。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女人相的36、7岁的男人,眼圈黑青,眼神变幻飞快,唇色炽烈,一口湖北口音,原来是个搞美术的,喜欢双眼炯炯地对着那个河南美女说,我一定要给你画幅油画。若看到我的大脸出现在他面前,就一定要说,小句真像一棵向日葵。据说到了夏天,他一定会用湖北口音说:女孩子们的裙子像花蝴蝶一样。
  坐在他后面的是一个小个子的四川男人,走路飞快,开始谢顶的脑门上常飘起几缕自来卷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巴长得都像一个减号,人们“尊称”他为律师。每天西装革履,他是最忙的人,总用一种领袖的手势和口气让我修改文件,然后脚步飕飕的就走了。
  来这里不久,单位的门里就挤进一个大胖子老外,腰围赶上几百年的古柏,几个人都环抱不过来,满面红光像褪了毛的小白鼠。单位的人都振奋起来,跑出跑进地迎接外宾。
  外面的乌鸦叫着。
  我去附近的交大自习赶论文,当晚就接到了交大同学的电话,声音像发生了战乱,他告诉我他们学校发现了多例非典,“形势非常可怕”。
  之后在去北图的路上,我发现很多人开始戴口罩。
  街上行人渐少,交通四通八达。单位开始发口罩和中药。我和大脑袋细长腿的女孩还大摇大摆逛新天地。
  当我孜孜不倦地复印文件到4月中的一天,西直门小区有一家三口被救护车“绑”走,单位立刻放假。
  北京盛传即将戒严。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宿一晚后,坐长途车离开北京。我第一次戴上了口罩,捂的喘不上气。车上每个人都“武装”严密。有一个女人,一会就取出随身携带的消毒喷雾,在自己四周喷几下。看得我真想踹她一脚。
  车停到太原后,我终于无法忍耐,一把把口罩拽了下来,再没用过。我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但在学校,我不敢说我从北京回来,大家立刻会退避三舍。为了对周围的人负责,我十分勤勉地洗手。
  返校不久,学校即封闭,听说学校倒没有人非典如何,倒是有两个学生死于他因。一个官家女生在非典声刚起的时候,家里便派车来接,不料途中车祸而死。另一个是物电系的男生在南院操场上的一棵树上上了吊,留下快有一本书厚的遗书。据说他当晚认认真真地洗了一个澡,回去就四处向同学们找麻绳。
  班里只有9个人留在学校。我于凌晨翻墙逃回了家。老家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像一座空城,城里的白面、油被抢购一空。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那是一段非常好的时光,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活着就好。我始终相信自己没那么容易死,所以从不紧张。我骑着车到处溜达,找多年不见的朋友聊天。过得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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